杜甫七律《小至》读记
(小河西)
此诗作于大历元年(766)小至,时杜甫客夔州西阁。小至:指冬至后一日。
小至(杜甫)
天时人事日相催,冬至阳生春又来。刺绣五文添弱线,吹葭六琯动浮灰。
岸容待腊将舒柳,山意冲寒欲放梅。云物不殊乡国异,教儿且覆掌中杯。
天时:指自然变化的时序。《咏怀》(魏-阮籍):“天时有否泰,人事多盈冲。”人事:《幽州新岁作》(唐-张说):“共知人事何常定,且喜年华去复来。”
阳生:《周易-复卦-象》:“先生以至日闭关。”孔颖达疏:“冬至一阳生,是阳动用而阴复于静也。夏至一阴生,是阴动用而阳复于静也。”
五文:五纹。指五色彩线。(文是“纹”的古字。)《至后饭客》(宋-朱翌):“绣刺五纹添日刻,饼炊十字荐春盘。”《领边绣》(宋-欧阳修):“双鸳刺绣领,粲烂五文章。”弱线:细线。《荆楚岁时记》:“晋魏间,宫中以红线量日影。冬至后,日影添长一线。”《格致镜原》卷49引《唐杂录》:“宫中以女工揆(kuí)日长短,冬至后日晷(guǐ)渐长,较常日添一线之工。”(揆,度量。日晷,日影。)《至日遣兴……》(杜甫):“何人错忆穷愁日,愁日愁随一线长。”
葭(jiā):葭莩之灰。指芦苇内膜烧的灰。古人烧苇膜成灰,置于律管中,以占气候。【《后汉书-律历志上》:“候气之法。为室三重,涂衅必周,密布缇缦。室中以木为案,每律各一,内庳外高,从其方位,加律其上,以葭灰抑其内端,案历而候之,气至者灰动。其为气所动者其灰散,人及风所动者其灰聚。”】《冬至夜作》(唐-韩偓):“中宵忽见动葭灰,料得南枝有早梅。”六琯(guǎn):六管。指律管,共十二支,分六律、六吕。《晋书-律历志》:“黄帝作律,以玉为管,长尺,六孔,为十二月音。至舜时,西王母献昭华之琯,以玉为之。”
岸容:岸的容貌。《钱清待潮》(宋-陈渊):“岸容霜竹青照眼,春信雪梅香扑衣。舒柳:使柳伸展。《赋得长笛吐清气》(陈-贺彻):“柳折城边树,梅舒岭外林。”《游长宁公主流杯池》(唐-上官婉儿):“斗雪梅先吐,惊风柳未舒。”
山意:山情。《游栖霞寺》(唐-李建勋):“晓色未开山意远,春容犹淡月华昏。”冲寒:冒寒。《岁尽》(唐-司空图):“冲寒出洞口,犹校夕阳多。”《游春》(唐-姚合):“未晓冲寒起,迎春忍病行。”
云物:景物。《秋日愁居答孔主簿》(梁-王僧孺):“首秋云物善,昼暑旦犹清。”《长安晚秋》(唐-赵嘏):“云物凄凉拂曙流,汉家宫阙动高秋。”覆杯:倒置酒杯,形容尽饮。《三日》(南朝宋-鲍照):“解衿欣景预,临流竞覆杯。”
【大意】天时和人事每天都在催,冬至到了阳气上升春天又来。过了冬至,宫中女工刺绣时间添长一线,玉制律管中吹出葭莩之灰。水边的杨柳在等待腊月过后舒展枝叶;山间的梅花也正迎着寒风含苞欲放。夔州长安景色没啥差别但毕竟不是故乡,叫儿子与俺一起饮干酒杯。
【诗意串述】本诗首联点题。天时在催,人事也在催,冬至到了春天又来。离开成都后第二春快要到了。杜甫在夔州境遇不错,心情也不错。感觉时间挺快。次联写冬至风俗。宫中女工刺绣时间添长一线,玉制律管吹出葭莩之灰。风俗与长安一样。三联写景。岸留待舒,山梅欲放。景色与长安也一样。从前三联看,没必要急着回故乡。但末联大转折。此地虽风俗、景色没啥不好,但毕竟不是自己故乡啊!【暗用典“新亭举目”:《晋书-王导列传》:“过江人士,每至暇日,相要出新亭饮宴。周顗(yǐ)中坐而叹曰:'风景不殊,举目有江河之异。’皆相视流涕。”】想起故乡,杜甫思乡之愁再次袭来。于是又要借酒浇愁,要和儿子一起干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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